Sen

他像生存在他的平行世界里。

或者说他是他在暗处的——
跟随者。

——知道他是学校里最厉害的鼓手，知道他性格乖戾而孤僻，知道他有大批大批浪潮般的崇拜者，知道他喜欢穿黑色和白色的短袖T，知道他的护腕款式和更换的规律；

——看过他在鼓房里一个人扣着耳机面色狰狞用尽全力地敲鼓，看过他被同伴和女孩子们簇拥在正中间，看过他脸上转瞬即逝的苍白凶狠，看过他在艳羡追捧的话语中脸上冷峻的笑意。
怎么说，那么多次有意无意的观察，他的很多种样子都被烂熟于心。

可他从没发现过，身边有自己这样一个存在。
又或者是假装没发现过。

利威尔，利威尔•阿克曼，高三一班。
是他的观察对象。

为什么要观察他。
不知道，多半是好奇。
他不愿意对别人说其实那是种奇怪的吸引力。



其实他自己比起狗仔来更像个明星吧——
他在同龄人中已经足够耀眼了。

182的个子，淡金色眼睛，棕色发丛，轮廓是欧洲人深邃的好看；女孩子们说他“笑起来就像太阳”，喜欢他的人有好多好多；天生的好脾气，虽然有的时候有些热血孩子气，但大多数人都愿意把这些当作他的优点。

他们说他的名字血性，和他的人不一样。
艾伦•耶格尔，耶格尔在他的语言里，是猎人的意思。
可他不懂。





他有点儿想笑。
手中翻来覆去的都是同一个人的照片，角度一看就是偷拍，可偷拍对象似乎同时也在窥探着什么。
他当然知道，他窥探的是自己。
利威尔嘲讽地牵牵嘴角，他懂耶格尔这个词在德语里意味着什么。
“猎人”，可他根本不是。

在某种意义上又似乎是——
比如，观察自己。

几乎一抬眼就能准确抓捕到艾伦在人群中躲闪的身影，就连他被人簇拥时也是。
从什么时候有察觉到他。
几乎是，从他开始观察自己的那天起。
为什么不说。
大概自己也很喜欢这种游戏，就不妨陪他玩玩。
不止一次在心里说着，dull boy.
但依旧假装对他的观察迟钝。
或许是有一点喜欢。

他当然认识他，从没开始这种游戏前就认识。
长了那么高的个子，在人群中想不看见都难。何况他有那么引人瞩目——
唱歌很棒，breaking耍的也不错，还是同龄中的sneakerhead。
认鞋认脸都能一下把他与平庸的人群隔离开。
——像明星一样的人，为什么非要做狗仔。

利威尔有考虑过把他招进自己的乐队当主唱。
他只是在等个时机，但是却和他玩起了游戏。
那就再等等看。

Dull boy, 他无数次为他的幼稚而感到好笑。
同时又隐约觉得，和他的游戏成了习惯。

有的时候他会忘了自己也身在人群正中间。
逐渐开始主动寻找人群中在高处的棕色发丛。
排练时余光瞥到窗外躲闪的影子会突然心不在焉。
闲暇时会有目的地找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不对劲，可他不想说。

什么时候厌倦了这种游戏，就亲自说game over吧。
面对面的，没有遮挡。

追捕与被追捕，游戏与被游戏。

“看谁的饥渴先管不住”



大概是在两个月后。
学校里有了大风波。


他走过的地方都有人在欢呼在窃窃私语。他抬头看了一下那班牌。
高二七班。就是这儿了。
那班级里也骚动起来。
在学校里没人不认识他，没人不崇拜他。
所以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烦了，没耐心，不想玩下去了。
猎人有的时候也会没耐心，这你要知道。



艾伦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走廊和操场上聚满了人，而且声音很大。
他却懒得出去凑一眼热闹。

他像在台风眼中间的平静。
台风眼。
他的周围翻卷起汹涌的台风。


越来越近。带着某种莫名的压迫感。
投在地上的阴影却熟悉，但他不敢说。
艾伦的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跳动起来。
终于他想着，去一寸一寸地回头。
颈椎像金属那样僵硬而棱角。
动作缓慢而迟疑。


他锁住他的背影，故意踏出大一些的脚步声。他看出来，耶格尔有些害怕了。
怕什么呢，不过是被追捕而已。
他们都一样是猎人，无所谓谁对谁追捕。
别怕。

在这校园里，你是我的猎物。
不是为了杀死你，是为了拥有你。
让我们彼此都不再继续，愚蠢的捉迷藏游戏。
所以别怕。


猎人也会说我爱你。
真的，不骗你。
或许方式不同寻常，但你得知道。

激素。
该死的激素。


他看见他的回头，脸上是他形容的冷峻的笑意。
冷峻吗，他不觉得。
有点儿温暖在里面。


他麻木着，感觉到自己的面前放大了一张窥探过无数次的脸。
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的。

然后，嘴唇被覆盖，他的舌头被迫缠绕。
利威尔的舌头在寻找着什么。
探得寻越来越深，他有点窒息。
但他认命，毕竟他明白猎人之间的规则。
所以他闭上眼睛，感受这片突如其来的唇齿相依。
周围的一切都消音，他依旧在台风眼里。



“艾伦，艾伦•耶格尔。”
“你已经不再是野生动物了。”
“你被我抓捕了，懂吗。”




这就是，猎人如何说我爱你。

end